“这是‘月华砂’,” 他把碗递给我,“是去年秋分那天,在终南山顶收集的月露,混着朱砂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成。月食之夜,阴气最盛,也是蛟珠邪气最易松动的时候,你让他把珠子放在碗里,再借你的‘黄庭气’引动,或许能化了那邪性。”
我捧着陶碗,指尖能感受到碗壁传来的微凉,像握着一块浸在溪水里的玉石。“我的气…… 真的有用?” 练《黄庭内景经》这些日子,只觉身子轻快,还没试过用它做别的。
“你以为‘润下格’只是能镇邪祟?” 道师捋着胡须笑,“水既能载舟,亦能覆舟,关键看怎么用。你这几个月打坐存神,肚脐那点‘黄庭气’早养得精纯了,再加上你俩气息纠缠日久,你的气对他身上的蛟珠来说,就像钥匙对锁,最是对症。”
回家跟男友说这事时,他正在厨房收拾鱼鳞 —— 这阵子他总爱买些新鲜鱼回来做,说 “河里的老伙计们托我给你补补”。听见 “月食之夜”“化邪性”,他手里的刮鳞刀顿了顿,鱼鳞溅在水池里,像撒了把碎银。
“道师说得对,” 他转过身,围裙上沾着点点银白,“这珠子压了这么久,是该给它找个归宿了。”
“会不会…… 伤到你?” 我想起道师说过 “蛟珠与他修为相连”,心里还是发紧。
他走过来,伸手揉了揉我头发,掌心带着鱼鳞的湿凉。“傻老婆,我修了百年,还怕这点阵仗?再说,有你在旁边看着,我哪敢出事。”
月食那天晚上,我们去了小时候那条河。岸边的老槐树还在,只是比记忆里粗了不少,树纹里藏着月光,像谁刻上去的银线。男友从怀里掏出蛟珠,银闪闪的珠子在他掌心滚了滚,竟没像往常那样泛青光,反倒透出点委屈似的黯淡。
“开始吧。” 他把珠子放进黑陶碗,碗底的月华砂遇着珠子,突然 “滋啦” 一声冒起白烟,像烧红的铁扔进水里。
我按照道师教的法子,盘腿坐在碗前,闭上眼睛默念《黄庭内景经》。肚脐那点暖意慢慢升起,顺着喉咙往上涌,再从指尖流出来,像细细的银线,缠向陶碗里的珠子。
男友站在我身后,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在变 —— 起初像湍急的河水流过石头,带着股狠劲;后来慢慢缓下来,像春汛过后的浅滩,温柔里藏着韧劲儿。他的精气顺着我的发丝缠过来,与我的黄庭气拧成一股绳,慢慢往珠子里钻。
月食到了最盛时,天空像被墨泼过,只有一圈淡淡的光晕围着黑影。陶碗里的珠子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,发出 “嗡嗡” 的声响,白烟变得又浓又黑,带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。
“别松劲!” 男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点吃力,“它在挣扎!”
我咬紧牙关,把黄庭气往深处送。脑子里突然闪过小时候的画面 —— 水桶里的大黄鳝拼命扭动,我踮着脚推倒水桶,它 “嗖” 地滑进河里,尾巴在水面拍了拍,像在道谢。原来从那时起,我们的气息就已经缠上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天边透出点鱼肚白,陶碗里的黑烟才慢慢散了。再看时,碗里的蛟珠已经变了模样 —— 不再是银闪闪的邪光,而是像块温润的白玉,透着淡淡的粉色,像映了晚霞的河水。
“成了?” 我抬头问男友,他额头上全是汗,脸色苍白得像宣纸,但眼睛亮得惊人。
他拿起那颗珠子,放在我手心。入手温温的,像揣了颗小太阳,顺着掌心往四肢流,比他以前给我的暖流更舒服,更安稳。“成了。” 他笑了,嘴角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月华砂的银粉,“它认你了。”
道师后来看到这颗珠子,说这是 “阴阳相济” 的结果 —— 我的黄庭气属正阳,他的精气属纯阴,蛟珠在中间被磨去了棱角,倒成了调和阴阳的好东西。
“以后啊,” 道师呷着茶,眼睛眯成条缝,“你们俩就像这珠子,谁也离不得谁了。”
我把珠子用红绳串起来,挂在脖子上,贴着胸口,能时时刻刻感受到那点暖意。男友说这珠子现在能安神,我晚上睡觉果然不再做飞的梦了,偶尔梦见那条大黄鳝,也不是在水里纠缠,而是并排游着,看两岸的花开了又谢,像在看寻常日子。
公司里的人都说我最近变了,以前总爱低着头走路,现在敢直视领导的眼睛提建议了;以前聚餐时总躲在角落,现在能笑着跟同事们聊家常。王经理上次还拍着我肩膀说 “小林现在越来越有气场了”,我听着,心里想的是道师的话 ——“气场不是凶巴巴,是心里有底气”。
底气是什么?或许就是脖子上这颗珠子的暖意,是身边这个会做紫苏焖鳝鱼的男人,是药圃里那些该发芽时绝不偷懒的草,是知道不管是人是妖,只要站得稳、走得正,日子总会往好里去的笃定。
只是有件事我没告诉道师 —— 那天净化珠子时,我好像听见珠子里传来个细细的声音,像个委屈的小孩在哭。男友说,那是蛟珠里的邪气在求饶。我倒觉得,或许是它终于找到了归宿,在高兴呢。
毕竟,谁不想做颗被人好好捧着的珠子,而不是颗人人怕的化骨丹呢?
鳝男幸女之十四微信打赏
